顾笑笑

  鸣上岚知道后的反应不出濑名泉意料ㄧㄧ他认为很有趣。

  模特界的『皇后』对一切总是善意而柔和的，哪怕在剑拔弩张的对峙中也能平和的调解两方氛围。而恶魔与天使对人类天生敏锐，并不意外的，他们喜欢鸣上岚。

  饲育天使和恶魔的人类又多了一个，濑名泉不知是喜还是该忧。

  “想不到泉的生活过的这麽刺激。”鸣上岚调侃濑名泉，“本来好奇泉这麽久都还是单身，原来是不适合人类。”

  濑名泉面无表情，“我对朔间凛月没有任何想法。”

  “对国王大人呢？”

  “......”

  这也太老实了，鸣上岚十分为濑名泉的情商担忧。他大概是心上人走到面前也只会说“好好吃饭”的类型吧。

  鸣上岚对天使和恶魔的生态充满好奇，“这房子里只有一张床，你们有人睡沙发？”

  “凛月有房间哦。”月永Leo笑嘻嘻的拉开抽屉。简直是个精致的娃娃屋，有床有衣柜有桌子，还有毛线织成的各种饰品，“Sena真是贤妻良母，可以嫁了啊！”

  “闭嘴。”

  “那国王大人跟小濑睡哪里？”鸣上岚的目光看向房间里的双人床，再看向濑名泉，濑名泉避开他的视线。

  月永Leo无所顾忌，直接指了那张双人床，“一起啊！”

  鸣上岚看濑名泉的眼神都变了，濑名泉勉强解释，“我本来去睡沙发，是你自己钻上来，根本没办法两个人睡......”

  “为什麽不能一起睡？”月永Leo说的理所当然，“我喜欢你，Sena也喜欢我，不可以吗？”

  看濑名泉哑口，鸣上岚倒是有些同情他了。

  “而且分开睡，Sena晚上还要来给我跟凛月盖被子......很麻烦啊。”

  “那是因为你们会感冒！谁知道天使恶魔也会感冒？”濑名泉怒，“说好守护人间跟诱惑人类的生物，可以强大一点吗？没健保卡看病很麻烦啊，我不是感冒医生。”

  “水土不服嘛......”月永Leo缩了一下。

  鸣上岚这下懂了朔间凛月常常在他们对话时笑的直不起腰的感受了。他擦乾笑出来的眼泪后，才能断断续续的再问好奇的问题，“天堂的钱可以转来人间花吗。国王大人跟小凛月的花费应该不少？”

  “......”

  “泉？”

  “我的卡。”

  “啊？”

  “朔间凛月刷他哥哥的卡，天知道天堂人间哪时候开通的币值转换。”濑名泉的脸色很不好看，“这笨蛋刷我的卡。”

  “......”

  鸣上岚的神情已经叹为观止，一脸“泉你在开玩笑吗？卡给了、床睡了，你告诉我你们生米煮了半天还没变熟饭？”

  “定额，我里面没放多少钱。没了再补免得他乱花。”

  不，问题不是这个。鸣上岚觉得濑名泉在故意转移话题。难怪朔间凛月常常冒着被濑名泉掐死的风险也要撩他们，这真是天使版本的“好想急死你”真人版。而且问题不在不经世事的天使身上，那个常识正常彆扭满级的凡人才该被谴责。月永Leo喜欢濑名泉喜欢的全世界都知道，不存在拒绝的理由。任性的国王对领域内的骑士向来无限包容，更何况是独一无二的最喜欢的濑名泉。

  而没有常识的国王大人此刻拿起笔又在桌上写起谱。濑名泉“啧”了一声，倒是没有打断月永Leo的灵感，对鸣上岚比了个“先出去”的手势。鸣上岚无奈又感慨，算了，这样也没什麽不好，不是吗？”

*

  打上底妆、抹上眼影，月永Leo想伸手去碰，被鸣上岚笑着制止。天上的战神在摄影棚中坐立难安，身边帮忙化妆的姑娘们觉得他正襟危坐的模样很是有趣，悄悄掩唇笑。

  他们一行人来到鸣上岚今天摄影的地方探班，正巧休息时间，鸣上岚眼一亮就将月永Leo拉走了。他笑着说国王大人来了，快帮国王准备皇冠。

  这次摄影的主题是中世纪，有以假乱真的宝剑和皇座。鸣上岚也是爱玩的性子，不由分说便决定让月永Leo当一次假的国王。从上妆、更衣到道具都准备好了，月永Leo难得看见这麽大排场，愣了一下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走了。

  朔间凛月趴在椅子上睡着了，濑名泉叹一口气，把外套扔到他身上。他坐在观众席眯眼看月永Leo被套上皇冠与披风，真的化身为一个国王。

  天上的月永Leo大概也是这个模样？高高在上，光芒闪耀，战无不胜。

  “Sena，”声音传进耳里时，濑名泉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，“你在想什麽。”

  濑名泉错愕，“你怎麽在这里？”

  “因为看到你了，”月永Leo偏头，眼角的眼影勾勒出一点艳色，“Sena不上去吗？”

  “不了。上面只有国王一个角色。”

  “哦，那我也......”

  “你上去吧，”濑名泉有些想笑。之前是他想着，若有翅膀要陪他征战，而现在竟然是手握宝剑的月永Leo开口说，Sena不在，那我也不去。不必，何必。如果你有羽翼，那便往上飞吧，“去让他们看看你帅气的模样吧，国王大人？丢人了我可是会踹你下来的。”

  月永Leo就这麽踏上台。一瞬间世界都噤声。有些人天生闪耀，举手投足间气势不凡。假的王冠、镶着劣质金属的宝剑，这位国王站上台时却令所有人都瞩目。他微微一笑，念出台词，那一刻时间都要禁止。

  “记住我的名字。”

  记住我的名字。天上地下，尊我为王。

  这是台词，这也不是台词。濑名泉凝神看他的国王，自信骄傲的可以跟宇宙宣战的气势。像是曾在绝望时刻渗入他骨髓的那些光芒，一点点的汇聚成太阳，耀目得令人失神。

  “小濑不会舍不得？”朔间凛月不知何时醒了，问的很是直白，“如果国王大人回到天上。”

  月永Leo在天上是战神，是天堂的国王。在人间是个艺术家，或是一个格格不入的社会不适应症。

  “答案重要吗？他总要回去。”濑名泉淡然。

  “小濑就像骑士一样呢。”

  濑名泉嗤笑，“很可惜我不是。如果我有翅膀，像你一样。我大概勉强愿意当那家伙的骑士。”

  “国王大人他......”朔间凛月说到一半，突然转了话题，“小濑听过伊卡洛斯吗？”

  “嗯？”濑名泉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骤变的话题，“希腊神话里飞向太阳的人？”

  希腊神话中，伊卡洛斯与父亲被关於迷宫中。他的父亲用蜜与蜡铸造了两对翅膀，在起飞之前告诫他别接近太阳，太阳会将他的双翼融化。可能够飞行后的伊卡洛斯太过兴奋，他想接近太阳，而後双翼被太阳融化。他坠落地面。

  “嗯。但在地狱跟天堂里，故事并不一样哦。”朔间凛月的眼神悠远，“在传说里，伊卡洛斯不是人类，而是天使，是天生的叛徒跟妄想者。神说了天堂是世界的最高点，他偏偏不信，用羽翼坚持往太阳那里飞。他说『他相信太阳之上仍有风景』，简直是疯了，天神创造天使，他却质疑神的言语。最後他坠落而毁灭。天上的人们用他来告诫後人ㄧㄧ『你看，不知恩而质疑神就是这个结局，天道便是真理，是必要遵守的大道。』”
 
  “小熊，你想说什麽？”濑名泉眯眼。

  “伊卡洛斯是很久之前的神话了，象徵混乱的地狱不信这套，我们认定这是为了洗脑的愚昧。但在天上这是真理，而不得不说ㄧㄧ小英领导的天堂能够繁盛，这样的『警示』有存在的必要。”朔间凛月语气淡漠，“而在天上，『国王』月永Leo就是『伊卡洛斯』。”

  朔间凛月第一次知道月永Leo是从兄长的口中。那时天上地下尚没有开始『第一场地狱战争』，战神的名号便已经打响。朔间零苦笑着说这位昔日同窗算是一个棘手的敌人，也并不算一个敌人。

  朔间凛月那时不解，敌人就是敌人，朋友就是朋友，为什麽在朔间零的分类中月永Leo的身份这麽复杂？那时便上了心，但也没有接触的空间，朔间凛月这人又懒，睡觉都不够了，哪里来的时间去认识个天使。

  这个名字真正响彻天上地下是在开战时的第一场战役。

  单枪匹马，一人之力，灭地狱的一支军团。橙发的国王法力化为剑刃，挥手间生杀予夺。有些人天生受神明宠爱，强大的连天地都为之战栗。那一天血液染遍天堂，无数生命葬身战神剑下。

  朔间凛月就在地狱的高层的讨论室里观看。

  他看见橙发的国王有一双浸染了血色的眸。眼里满是杀意，抬眸时竟仍澄如碧空。

  恶意和杀戮并不相同。有些天使在残杀恶魔时是快意的，他们认为自己正在斩除邪恶；有些天使怀着虚荣而挥剑，妄想着以对面人的性命换取奖赏。那些人的眼神混浊，或高高在上或虚伪，他们含着目的与私心挥剑，通通入了地狱的策略家眼里。而朔间凛月微微一笑，天使和恶魔都一样，人性天生就有善意与恶意，理所当然，谁也避不过。都是最善良亦肮脏的芸芸众生。

  可月永Leo不同。月永Leo竟然不同。

  萤幕中的天使剑尖一点，光芒倏然炸开，血色浸满云和天，灑上他的面容。敌人全部被击败，足以撼动天上地下的一战。月永Leo应该开心，神情却是漠然。带着一丝悲悯，他将剑扔在尸骸遍布的战场中，一个人踏着血污走着回到天堂的路，翅膀上的鲜血滴落形成鲜红道路。

  画面突然聚焦在橙发国王的面容上。朔间凛月愣住了。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。月永Leo的神色竟是疲惫，朔间凛月突然懂了些什麽。在月永Leo眼里天使和恶魔没有区别，不是对应的仇恨关系、也不是天生的敌我，他灭恶魔一队的原因只是因为ㄧㄧ他们挡在他面前。

  竟有人能够满身杀戮，杀人的理由却不是寻常的污秽自利。自我到了极致是该惹人厌恶，可朔间凛月竟有些同情月永Leo。他想，真难得，天上的战神有一双澄澈的眼眸。

  这位国王代表杀戮和鲜血，却也是货真价实的纯粹天真的天使。

  “後来天堂跟地狱和好了，去天庭找真~绪时意外遇到了国王大人。我喊他王。”朔间凛月偏头回忆，“他邀请我当他的骑士，说我很有趣。我不想也不能加入哥哥的组织，国王大人看起来不是很烦人的人，既然互不干涉，那也无所谓。”

  至於天使恶魔的关系尴尬？两位离经叛道的天使恶魔并不在意，这种莫名的关系也就拍板了下来。而国王跟骑士有什麽用处？目前除了逃家时来找国王，还没发现其他方式。

  月永Leo麻烦又缺乏常识，没有战争时常躲在自己的世界里谱曲。谱出来的曲子很优秀，连地狱都传唱。朔间凛月不是很在意，这麽一个睡起来昏迷跟顾着哼歌的组合倒意外和谐。後来朔间凛月作息混乱时还被月永Leo打了个小报告给朔间零，虽然朔间凛月本人不是很满意，但也明白这是兄长跟王对自己的真切关心。

  “任性无比，对自己重视的东西认真守护的王。”朔间凛月下结论。

  “一个麻烦的笨蛋。”濑名泉叹了一口气。笑起来看台上的笨蛋国王，眼神无奈又骄傲。

  “对了，”突然想起来，濑名泉随口一问，“什麽叫做『他是天上的伊卡洛斯』？”

  朔间凛月沉默了一下。

  “『反派者』、『不合群者』、『离经叛道的存在』”朔间凛月像是也不忍一般，话说的很轻，“国王大人在战争结束后拒绝封赏，他要求询问三个问题。神答应了。那三个问题后......这个称号就一直被放在国王大人身上了。”

  “我知道天上某些人想做什麽。王的强大和任性让人恐惧。”朔间凛月继续说，“但也没想到小英ㄧㄧ『皇帝』会答应他们。可能是国王大人最後做的事情太惊世骇俗了。那个阵法被认为是天赐的宝物，根本是个死阵。就算是小英跟兄长也没把握闯的过去。国王大人就这麽踏进去了。”

  濑名泉心口有些疼。他几乎能想像当时的画面ㄧㄧ傲慢而抵死不服输的『伊卡洛斯』受众人制裁，冷漠一笑，踏进『死阵』中。

  问心阵，九九八十一道天雷，问的是己心。传说闯过此阵者能脱胎换骨，得自己所愿。於是有人说它为天神给强者的赠礼ㄧㄧ根本讽刺至极。万物只要有知觉思考，何能无惑？就算强大如天祥院英智和朔间零都没有闯的过去的把握。万年间没有一人能成功破阵，那八十一到天雷却道道能治人於死地。是为『死阵』。

  “国王大人不愧是国王大人，就算没有闯过，也没呼痛和掉眼泪。”朔间凛月低声说，“不过除了痛到极致，天使也不可能掉眼泪吧。”

  ㄧㄧ神所造的天使不容脆弱。天使的眼泪是灵魂的一部分，掉落时化为羽毛。灵识与羽毛天涯地角亦相连。

  有人说，捡到了天使的眼泪，便是捡到了他们的灵魂。
 
*

  那一天晚上，濑名泉将装了羽毛的怀錶拿出。

  他在最脆弱的那天捡到这根羽毛，哪怕走过去后也依然珍惜。原来如此，原来是这样。

  一般的羽毛不可能发光，更遑呈感应。那是眼泪化为的羽翼。

  ㄧㄧ连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都不能让你落泪，月永Leo，你为什麽掉泪？

  那天晚上，濑名泉做了一个梦。

  梦中吵闹繁杂，带着羽翼的天使们端坐。评判而不含善意的神态明显到了极致，而被批判的身影挺直的走向人群的中央。

  黄昏色的发、湖水般的眼，手握宝剑的国王走到了所有人面前。四周全是恶意，他不管不惧。

  “第一个问题。”

  神的代言者天祥院英智看向他，“月永，你真的想好了？”

  月永Leo没有理他，“『信我者上天堂，不信我者下地狱』，那麽什麽是善、什麽是恶，天堂和地狱是什麽？”

  “第二个问题，”月永Leo笑了一下，“『天命有道、人必从之』，凭什麽？每一分努力不如一句天命？”

  现场已经哗然。恶魔主混乱，连队友意识都不算浓厚，天使却是主和谐和秩序。这样的质问可谓离经叛道，平日信奉温和与信仰神的天使全然不敢置信。天上出一个战神月永Leo，众人皆认为他是神之宠儿、天生奇才，一战成名，本该受人尊崇，谁知他竟自毁前程，为了三个问题甘愿与整个天上的法则作对。

  “第三个问题是什麽？”天祥院英智似乎叹息了一声，眼里有怜悯与兴味。

  “哦。”橙发的天使一字一顿，问出最後的问题，这三个问题与月永Leo一样，必成天堂地狱永远的历史。

  我问你们ㄧㄧ如果伊卡洛斯没有坠落，天堂的上面还有什麽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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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满足於空泛而束缚的言语，空有翅膀也终究无法飞翔。』
『伊卡洛斯即使坠落也要追寻阳光ㄧㄧ是的，哪怕掉落，也不能在徒有温暖的盒子里。』
『他向往更自由遥远的远方。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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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论什麽世界观，总想把Knights的每个人写的特别优秀。
没有遇见彼此，他们也会走过自己的低谷，成为很好的人。因为他们都这麽好。
但当然、一定、绝对会相遇的。可能只是晚一点，Knights就是一个人都不能少。